去年6月比特幣行情圖上一根根上漲的蠟燭，像極了慶賀Libra誕生的煙火。
如今一年已過，經歷了頗多波折的Libra，還在頑強的堅持著。
初生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雖然社交媒體巨頭Facebook的全球穩定幣計劃Libra在2020年5月才被媒體曝出，不過在此前的一兩年的時間裡，Facebook就已經開始進行謀劃。
2017年12月，前PayPal總裁、Facebook訊息產品副總裁David Marcus加入主要加密交易所Coinbase董事會。
2018年5月，Marcus進入Facebook的區塊鏈部門，他隨後也離開了Coinbase董事會，“為避免可能的利益衝突”。
2018年12月，彭博社報道Facebook打算推出穩定幣。之後《紐約時報》也報道稱Facebook希望在Instagram、WhatsApp和Messenger的使用者間建立統一的支付手段。
2019年2月，Facebook收購了一家名為Chainspace的英國區塊鏈公司。與此同時，Facebook釋出了大量與區塊鏈相關的職位。
2019年4月，Facebook執行長馬克·扎克伯格在公司年度活動中稱，“我認為向別人匯款應該像傳送照片一樣容易。”
2019年5月，多家媒體稱Facebook正在尋求支援其加密專案的資金，並在瑞士註冊了一家名為Libra Networks的公司，它被描述為致力於金融服務產品組合的公司，區塊鏈是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此前，Facebook已向美國專利商標局註冊了“Libra”商標。
2019年6月初，更多細節被披露，Visa Inc.、Mastercard Inc.、PayPal 和UBER 等十幾家公司將參與到Libra專案當中，他們將成為管理該穩定幣的Libra協會的創始會員。
2019年6月18日，Libra白皮書在萬眾期待中公佈。
白皮書中寫道，
Libra的使命是建立一套簡單的、無國界的貨幣和為數十億人服務的金融基礎設施。
我們努力打造一個新的去中心化區塊鏈、一種低波動性加密貨幣和一個智慧合約平臺的計劃，以期為負責任的金融服務創新開創新的機遇。
我們認為，應該讓更多人享有獲得金融服務和廉價資本的權利。我們認為，每個人都享有控制自己合法勞動成果的固有權利。我們相信，開放、即時和低成本的全球性貨幣流動將為世界創造巨大的經濟機遇和商業價值。我們堅信，人們將會越來越信任分散化的管理形式。我們認為，全球貨幣和金融基礎設施應該作為一種公共產品來設計和管理。我們認為，所有人都有責任幫助推進金融普惠，支援遵守網路道德規範的使用者，並持續維護這個生態系統的完整性。
透過這些豪言壯語，我們能夠看到一年前的Libra有多麼的意氣風發。
整個六月，在Libra效應的帶動下，Facebook的股票價格上漲至全年高位。整個加密市場也陷入狂熱，Libra彷彿是為早在4、5月份就已經開始復甦市場澆上了熱油，比特幣在六月底一度逼近14000美元，創下了2017年市場崩盤以來的最高價位。
爭議
Facebook是Libra的原罪。
一個在全球擁有近30億使用者的公司發行自己的數字貨幣很可能顛覆現有的金融體系。Facebook是社交網路的霸主，它有可能在更加廣泛的領域中建立壟斷地位。
同樣還是Facebook，這家公司在過去有著侵犯使用者隱私和資料安全方面的不良記錄，而推出數字貨幣，意味著它將掌握更多的使用者隱私和資料。
在Libra白皮書之後，全球各國的政府、監管、立法機構紛紛表態，討伐之聲不絕於耳。
美國特朗普在推特上表示，“Facebook的Libra幾乎沒有可靠性。如果Facebook和其他公司想成為一家銀行，那麼它們必須尋求新的銀行章程，並像其他銀行一樣遵守美國國內以及國際上的銀行法規。”
美國財政部長Steven Mnuchin表示，Facebook提出的加密貨幣Libra“可能被洗錢者和恐怖分子濫用”，而且這是一個“國家安全問題”。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表示， “Libra可能會對隱私、洗錢、消費者保護、金融穩定等問題產生影響。這些擔憂應該得到徹底和公開的解決。我們希望加密貨幣的創新能夠以安全和健康的方式進行。”
中國央行支付結算司副司長穆長春表示， Libra創造的是跨境自由流動的可兌換數字貨幣。這類穩定幣的出現和發展，無論是從對貨幣政策的執行還是巨集觀審慎管理的角度，都離不開央行的支援和監管，以及各國央行及國際組織的監管合作。
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的主席Maxine Waters要求Facebook暫時停止該專案的開發，她表示，“停止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非常重要，我們必須保護我們的消費者。我們不能讓他們去瑞士與美元競爭。“
法國財政部長Bruno Le Maire稱不應將被稱為Libra的數字貨幣視為傳統貨幣的替代品，稱 “Libra”不可能也不會成為主權貨幣。
歐洲議會德國代表Markus Ferber表示，擁有超過20億使用者的Facebook可能成為“影子銀行”，監管機構應高度警惕。他表示，“在推出虛擬貨幣時，無法允許像Facebook這樣的跨國公司在監管天堂中運營。”
英格蘭銀行行長Mark Carney表示，Facebook的加密專案應該會面臨“最高標準的監管”，必須從一開始就“堅如磐石”，否則就不要開始。
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FCA）局長Andrew Bailey表示，FCA正在與財政部和英格蘭銀行合作，審查Facebook顛覆金融服務的全球貨幣Libra計劃。“我們將不得不在國內外與Facebook和其他（Libra）組織合作。他們如果不合作就不會透過授權。”
澳大利亞儲備銀行行長Philip Lowe表示：“我認為在Facebook的提議投入正式使用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有許多監管問題需要解決，他們必須確保有一個可靠的商業案例。”
日本央行（BoJ）擔心Libra將難以監管，並可能給金融體系帶來風險。其表示，“它（Libra）將資金轉移到一個完全虛擬的世界，因此它與其他形式的數字支付完全不同。”
似乎從來沒有哪個公司的哪個專案像Libra這樣自誕生伊始就引發瞭如此多的關注和質疑。
自辯
任何新生事物的成長都是要經過艱難曲折的。
隨著Libra白皮書的釋出，Davis Marcus也開始了他漫長了遊說之路。
對於因Facebook而引發的對Libra不信任的問題，他表示：
“一句話，想使用Libra，你不必相信Facebook。Facebook對Libra網路沒有任何特殊責任。但我們希望人們能夠相信Calibra錢包。我們很清楚財務資料分離的方法，我們將履行我們的承諾，努力提供真正的實用性。”
Calibra 是Facebook子公司， 是其加密貨幣Libra 的加密錢包。Marcus強調Facebook無法訪問該錢包的任何財務資料。他強調，
“人們將有很多方式使用Libra並訪問網路。使用者將能夠使用一系列具備互操作性的託管或非託管錢包，這意味著可以透過不同公司的錢包付款或收款，甚至可以使用使用者自己開發的軟體錢包。”
對於消費者資料保護方面的質疑。Marcus迴應道，
“很多人沒有銀行賬戶的關鍵原因是他們沒有足夠的資金存入銀行，有人聲稱Libra不會解決這個問題。實際上只要擁有一個價值40美元的智慧手機和網路， Libra 可以為任何人提供安全儲存資產、連線世界經濟、低成本交易以及獲得金融服務的機會。”
他還表示Libra的盈利模式將來自其應用中的廣告。當廣告最有效時，廣告商將更有動力在Facebook的平臺上購買服務。
關於Libra的去中心化，Marcus表示雖然Libra最初將由少數實體控制，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將逐漸下放。而Facebook只是負責專案管理的Libra協會的28個創始成員之一，最終也將擁有與其他成員相同的權力。
對於監管問題，Marcus表示，在公司滿足與穩定幣監管相關的所有事宜並獲得適當的監管批准之前，Facebook不會推出Libra。Marcus說道：
“國家金融監管機構將對Calibra作為貨幣傳送者進行監管，聯邦貿易委員會和消費者金融保護局將監督消費者保護和資料隱私及安全問題。Calibra已在美國申請國家貨幣傳送者許可證，並且還在FinCEN註冊了貨幣服務業務。”
Marcus表示，Libra是一種支付工具，而非投資。這意味著使用者將無法像股票那樣購買或持有它以獲得利息。Libra不同於其他貨幣支援的穩定幣，因為它不會將其價值繫結在任何單一資產上。他解釋道：
“Libra將透過Libra儲備金一比一全部支援，Libra儲備金將由一攬子現金銀行存款和高流動性的短期政府證券等安全資產組成。這些貨幣將包括美元、英鎊、歐元和日元。”
在7月的兩場關於Libra的聽證會上，Marcus再次重申了這些觀點。雖然聽證會最終變成了對Facebook的討伐大會，但是這並不妨礙Libra一時間在全球成為數字貨幣、加密貨幣的代名詞，風頭直逼加密貨幣一哥比特幣。
前行
樹欲靜而風不止。
在2019年夏天，甚至連Facebook執行長馬克·扎克伯格也不得不出面為Libra表態，他表示，在推出Libra加密貨幣專案之前，該公司“不管花費多長時間”都要解決監管機構的疑問。對於計劃中的推出時間，他表示，“現在我們真正關注的是確保做得更好。”
Libra的確正在某些方面取得進展。2019年9月，瑞士金融監管機構FINMA表示Libra正在向其申請監管方面的批准。Libra的代表還被邀請參加國際清算銀行支付和市場基礎設施委員會的會議，在會議上還將有來自20多個國家央行的代表參加。
但是隨後，Libra又遭遇了重大挫折。PayPal、Visa、Mastercard、Stripe、eBay、Mercado Pago和Booking七家公司先後宣佈退出即將正式成立的Libra協會。
這些公司的官方迴應委婉而不失禮貌，它們表示，退出只是暫時的，以後仍會與Libra合作，並且會以自己的方式推動金融普惠。
雖然損失了四分之一的成員，Libra協會仍在10月14日召開了第一次成員大會並選出董事會成員。
這時已經是Libra協會董事會成員之一的David Marcus表示，Libra將繼續前進，並且將有更多成員加入Libra協會。
他表示，“我完全尊重那些企業和領導人需要對股東、僱員和利益相關方負責的事實，但是我們將繼續前進，我們還將吸收更多成員。”
Marcus的確沒有等太久。
2020年2月，電子商務巨頭Shopify宣佈加入Libra協會；4月，非營利組織國際小母牛組織和支付處理平臺Checkout.com分別宣佈加入Libra協會；5月,新加坡國有投資公司淡馬錫以及加密貨幣投資公司Paradigm和Slow Ventures也先後加入Libra協會。
在技術方面，2019年底，Libra測試網已部署 34 個專案，交易記錄已超過 5.1 萬條。這 34 個專案包括 10 個錢包、11 個區塊瀏覽器、2 個整合開發環境、1 個應用程式介面、11 個客戶端。
Libra Core還發布了第二版路線圖，根據規劃，開發人員將主要關注三個方面，包括按優先順序順序交付主網功能，定義從Libra預備主網到主網的啟動標準，以及使Libra社羣成為對Libra專案有價值的貢獻者。
2020年1月，Libra協會本週成立了由5名成員組成的技術指導委員會，該委員會將指導Libra網路的技術路線圖，組建工作組以對選定的研究途徑進行優先排序，指導程式碼庫的開發，並發展壯大Libra開發社羣。
5月，Libra協會任命匯豐首席法律官Stuart Levey為首任執行長。他將在今年夏天晚些時候加入，將監督該組織的工作以“將技術創新和強大的合規性和法律框架相結合”。
同一月，Libra專案技術指導委員會（TSC）還任命了五名專案維護員，並啟動Libra改善建議（LIP）專案。
6月，Libra協會又任命瑞士信貸董事Sterling Daines為該組織的合規負責人。
妥協
理想主義者會為理想悲壯的死去，而成熟的理想主義者則願意為理想苟且的活著。
在遭遇全球監管機構的圍追堵截之後，Libra同樣在尋求改變。
2019年底，Libra悄然更新白皮書，刪除了其中關於早期投資者的股息的內容。業內認為，這些更改也可能以某種方式解決了有關Libra可能被歸類為證券的擔憂。
2019年10月，Marcus還表示，Libra可能會使用基於美元等貨幣的穩定幣，而不是像之前白皮書中描述的那樣用一攬子多國貨幣支援。
他表示，“與其擁有一攬子貨幣，我們可以擁有一系列穩定幣：美元穩定幣，歐元穩定幣，英鎊穩定幣等。”他的這一說法也在2020年Libra的2.0版白皮書中得到了驗證。
新版白皮書中稱其進行了四項關鍵更改以解決引起特別關注的監管問題，包括：
1，除了多貨幣穩定幣系統外，新增單貨幣穩定幣支援；
2，以穩健的合規框架提高Libra支付系統的安全性；
3，放棄將來向無許可系統的過渡，同時保持主要經濟屬性；
4，在Libra儲備的設計中實施更強的保護措施。
雖然這一版本的白皮書中仍然未透露太多細節，但是Libra的設想已經和一年前有很多不同。但是對於監管機構來說，Libra更需要做的同Facebook“割席”。
Facebook子公司、Libra的錢包開發商Calibra更名為Novi。此次品牌變更，是Facebook推動的Libra“去Facebook”化的行動之一，正如Facebook所強調的，其只是Libra協會中的一個普通會員，並沒有更多的許可權或影響。
同樣為了解決監管和合規問題，Libra協會還加大了這一方面的人力投入，除了任命匯豐首席法律官Stuart Levey為首任執行長、任命瑞士信貸董事Sterling Daines為合規負責人之外，其還任命美國前金融犯罪稽查局(FinCEN)主管Robert Werner為總法律顧問。
這也被認為是Libra為了在合規和監管方面尋求突破做出的努力。
未來
領先一步是先驅，領先三步是先烈。
Libra未來的命運正如這句話一樣，一字之差，可能就會有天壤之別。
近在眼前的一個例子就是Telegram的區塊鏈專案TON，該專案曾被認為最有可能挑戰Libra的專案。但是在釋出白皮書891天后，其因來自監管方面的壓力和掣肘宣佈中止。
即便在未來，Libra向監管當局的妥協已得到認可，那些一夜之間出現的競爭對手們仍有可能將其淹沒。
2019年8月，據美國專利商標局公佈的檔案，美國零售巨頭沃爾瑪為“基於區塊鏈的數字貨幣”申請了專利。
其在描述中稱，“透過將數字貨幣與常規貨幣聯絡起來生成數字貨幣單位；將數字貨幣單位的資訊儲存到區塊鏈的塊中；使用數字貨幣進行購買或支付活動。”
主要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也在8月宣佈推出啟明星（Venus）計劃，並把它比作是“區域版Libra”。
幣安表示，“金融霸權沉痾已久，擁有先發優勢的群體一直在享受著金融霸權帶來的壟斷福利，強者恆強；而更多的地區和個人往往付出大量辛勤勞作，卻只是在替他人做嫁衣，弱者恆弱。幣安希望能借時代賦予的科技創新力量，撬動全新的貨幣征程，打造一個獨立自主的‘區域版Libra’，我們稱之為‘啟明星（Venus）’。”
在歐洲，法國財政部長Bruno Le Maire表示，歐洲應該考慮推出自己的可挑戰Facebook的Libra 的“公共數字貨幣”。目前法國已完成了對基於區塊鏈的數字歐元的測試。
2019年11月， Facebook透過官方網站宣佈推出新的支付系統Facebook Pay。該支付系統可在Facebook、Messenger、Instagram和WhatsApp上使用，並且旨在促進Facebook旗下社交網路和應用之間的付款。使用者將可以使用Facebook Pay向朋友匯款、購物或捐贈。
Facebook表示，該服務將與Facebook的新Calibra錢包和Libra加密專案分開，並且主要“基於現有的金融基礎設施和合作夥伴關係”。
2020年3月，風險投資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a16z）、Coinbase Ventures、Polychain Capital和其他幾家加密公司已加入“繁榮聯盟”（Alliance for Prosperity）以在Celo區塊鏈上構建金融應用程式。
該聯盟的50個初始成員將致力於實現金融普惠性，並探討匯款、人道主義援助和小額貸款等多個使用場景。
2020年5月，根據美國專利商標局（USPTO）的資訊，Visa已提交使用區塊鏈技術建立數字貨幣的專利申請。該專利適用於數字美元以及其他中央銀行發行的數字貨幣，例如英鎊、日元和歐元，世界上任何國家中央銀行的實物貨幣都可以數字化。
中國的央行數字貨幣同樣有可能對Libra發起致命一擊，在過去的一年的時間裡，或許是受到了Libra的推動，該專案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取得進展，從開發到測試，真的可以說是“呼之欲出”了。
結語
Libra或許會失敗，或許會成為開啟魔盒的潘多拉，但也有可能成為盜火的普羅米修斯。
不管怎樣，數字貨幣發展的趨勢已經不可逆轉，網際網路革命後最大的一次技術革命正在發生，我們的每一個人，都將見證這一切。
圖片來源：pixabay
作者 Liang 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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