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說起矽谷,他的強大在於將一群創新者聚集在一起。一個人在雞尾酒會上提出的想法在咖啡店裡被傳給了下一個人,變成了一個原型,然後傳給了風險投資公司,風險投資公司與被投資公司談及這個想法,後者又向另一個創業者提及這個想法,以此類推。
那數字世界的創新,我們能不能建立“雲上矽谷”?
有創新能力的人能在網際網路上找到世界各地的協作者、找到賞識他的資本、找到他的員工、找到幫他宣傳的人。拿我們發起的Roam中文社羣*為例,Roam沒有在中國僱傭任何一個人,但是卻有越來越多的人自發的進行傳道授業解惑,市場活動,搭建社羣。
*Roam中文站從b站搬運第一個影片起步,經歷1個半月,目前已經有了200人的微信社羣,超過150人的微信圈子,十幾人的飛書協作組逐漸開始精細化分工,中文newsletter出了第二期,公共知識庫-public graph已經開始搭建。
*關於雙向鏈筆記思維工具Roam,可參考胖車庫相關文章,我寫了很多
在以前,無數需要公司僱傭大量的人力來做的事情,如今可以被分散式協作完成。更有趣的是,大家可以選擇做自己擅長的更感興趣的部分,而不是做耗時間的奮鬥逼*的工作。
*這個詞出自半佛仙人前些天在b站與極客公園張鵬以及經緯張穎的談話節目中,意指幹完被指派的活兒就開始耗時間的人。
這樣看起來,一個好的產品/創新是可以讓人們聚集起來的,而且它可以神奇的跨越語言和地域的障礙。未來的比拼會不會變成雲端資源利用的比拼,創新將不在於你到底是在矽谷,倫敦,還是北京的郊區;也不在於你講中文還是英文,你能夠leverage將是網際網路上的一切資源,而關鍵在於能不能找到它和你怎麼找到它。
下面是Naval “創新如何運作”系列播客(一)的下半部分,將會設計創新的地域集中度、加密貨幣和政治的分化與創新。閱讀上半部分請戳這裡。
採訪正文(下)
創新的地域集中度
Naval:為什麼至今創新往往在地域上是集中的?如果是單個人的突破,你會期望創新是高度地域分散的。但事實上它往往在地理上非常集中,在那裡,你被其他發明家、工程師和思想家所包圍,因為你總是在別人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我們在矽谷就看到了這一點,創新在那裡的地理密度和集中度幾乎達到了對世界其他地方不公平的程度。一個人在雞尾酒會上提出的想法在咖啡店裡被傳給了下一個人,變成了一個原型,然後傳給了風險投資公司,風險投資公司與被投資公司談及這個想法,後者又向另一個創業者提及這個想法,以此類推。
Matt:我對歷史上任何一個時間點的創新在地理上的集中程度感到驚訝。在過去的50年裡,一直是加州,但也有一段時期是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有一段時期是低地國,有一段時期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有一段時間是古希臘,有一段時間是中國福建,有一段時間可能是恆河流域。為什麼叢林大火一次只在一個地方燃燒呢?關鍵在於瞭解這些創新者所處的生態系統。因為他們不僅從彼此身上獲得想法,敢於促進彼此成為創新者,並體驗到獨特的自由方面,讓他們能夠做到這一點。他們也在直接借用技術。當我在寫港灣工藝時,我清楚地意識到,從空氣中固定氮氣——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過程,不僅在製造炸藥方面,而且在製造化肥方面,如果沒有德國周圍所有其他工業生產這個過程所需的高質量金屬和化學品,它就不可能發生。
在矽谷也是如此:如果沒有鄰近的公司生產必要的裝置和程式來發展你的想法,一個想法是不會成功的。
Naval:我們聊聊另一個層面,當你第一次創造創新並推出新產品時,你需要客戶。早期採用新產品的客戶往往是其他創新公司。在矽谷,我們有成千上萬家創新公司,他們會互相採用對方的產品,所以你不僅在一個地方找到了你的創新者群體和人才群體,而且也在同一個地方找到了你的客戶群體。這種網路效應最後會非常緊密,當然,當地的政客們也會用高稅收和提供很爛的服務來進行剝削,在不斷地攻擊和指責技術是萬惡之源的同時,享受著這隻金鵝帶來的利益。
Matt:直到它無利可圖的時候。創新者的特點之一就是他們會移動。他們從不合群的制度轉移到合群的制度。歐洲在最具有創新精神的時代的秘密是它在政治上是分散的。由於山脈和半島的因素,歐洲是很難統一的。所以,最終會有很多不同的國家。很多創新的人,比如古騰堡,印刷術的先驅, 不得不從他的家鄉搬到另一個城市去尋找一個允許他存在的政權。我估計,中國在宋代也是如此,那是最具創新精神的時期。當時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分散的帝國。而且人們有可能四處遷徙,逃離毫無希望的地方統治。
美國是一個符合這個規則的例外。雖然從外面看是一個帝國,一個偉大的、統一的大國,但一旦你進入它的內部,你就會發現,加州的政權與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甚至在本週,埃隆·馬斯克還在說要離開加州,搬到德克薩斯去,因為他對他們對待鎖國的方式非常不滿。這就像一個15世紀的歐洲創新者威脅要離開德國的一部分,去德國的另一部分。
加密貨幣
Naval: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認為,儘管政治治理不佳,加州是堅不可摧的。它有太多的網路效應,這把鎖太堅固了。但現在我可以看到裂縫了。
當然,這次的疫情正在加大這個裂縫,迫使人們遠端工作。Twitter最近宣佈他們要全面遠端化。我參與過的很多公司都在想,"我們是否應該回到有辦公室的狀態?"如果下一個矽谷搬到雲端,我不會感到驚訝。這對全人類來說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好事,因為這樣我們就可以分配它。顯然,有些東西不能搬到雲端。你不能在雲端建立一個半導體制造工廠,但很多最初的協調、發明、社交網路、對話、設計工作都可以透過雲端進行。
最近有這方面的先例。我不知道你對加密貨幣革命瞭解多少,但加密貨幣顯然在幾年前經歷了它的大炒作週期。在這一點上,加密技術有很多創新。我們現在正處於那個默默無聞的低調階段,偉大的企業家們正在打造偉大的產品,這些產品將在未來5到10年內得到更廣泛的應用。關於加密技術的有趣之處在於,它在地理上是真正分散的。一些加密技術領域最偉大的創新者分散在世界各地。我的一半以上的加密貨幣投資都在灣區以外,這在我做的其他任何一類投資中都是不存在的。許多頂級的加密貨幣領域的創新者都是匿名的,就像人盡皆知的中本聰那樣。
加密公司在公開場合、在眾目睽睽之下透過發行代幣來籌集資金,所以他們不會被侷限在沙丘路*風險投資模式中。加密革命是從金融開始的,但正在為未來建立完全分散式的公司奠定基礎,潛在的匿名貢獻者、匿名資金、匿名現金和匿名開發者。甚至還有一種加密技術的聖盃叫分散式自治組織(DAO),就是這些公司是生活在區塊鏈中的智慧合約,完全是國家之外的主權,能夠從事合同法、合同執行、支付、分紅、投資、股權、債務、賠付、聲譽和重構公司。但它把大憲章時代的現代化變成了生活在數學的、基於聲譽的、匿名的區塊鏈上的現代程式碼系統。
*沙丘路(Sandhill Road)是矽谷乃至全美最顯赫的一條路,聚集了美國最重要的風險投資機構。
如果10年後,科技行業的其他行業和今天的加密行業一樣地域分散,我不會感到驚訝。加州和灣區仍然會做得很好。他們仍然會是一箇中心。我不相信創新者會被淘汰出灣區,因為創新者是歷史上收入最高的人,他們是槓桿率最高的人。他們更好利用程式碼、資本、媒體、勞動力、智慧等槓桿,他們可以比其他人人均創造更多的東西。所以他們總能住得起他們想住的地方。他們不會被價格逼出來,但他們可能會被法規逼出來。他們可能會因為政府禁止他們去工作而被迫離開。他們可能因為這個地方不再有吸引力而被迫離開。
如果他們被迫離開,如果他們將轉移到雲端,而不是轉移到另一個可能不適合我們的物理地域,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驚人的。在你舉的例子中,它們是間斷性的。每個間隔,都有50年、100年、200年的時間,在這些時間裡,沒有地方可以創新。所以,創新的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因此,如果創新是一個精心打理的花園的花朵,你不得不把這些花朵連根拔起,並把它們移走,那麼,在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間裡,我們必須等待另一個花園的出現,並讓人們在那裡凝聚起來,以獲得這種正確的魔力場,即放松管制與創新者、好天氣和富裕的社會相結合。所有這些都必須集合起來,這對社會造成了巨大的無謂損失。
Matt:非常感謝您的這番話,因為這一下子填補了我理解上的空白。我一直對這些創新叢林之火最終被酋長、牧師和盜賊的某種組合所撲滅的事實感興趣。
Naval:我喜歡:酋長、祭司和盜賊的比喻。或者,就像一個惡作劇說的那樣:"酋長、祭司和盜賊 有什麼區別?"
政治分化與創新
如果美國真的失去了它的魔力,我們是否不得不依靠中國作為世界的創新引擎?
Matt:回顧世界歷史,在明朝中國,這一個非常限制性的專制和干預性的政治制度,它殺死了正在下金蛋的鵝。在同期的阿巴斯王朝的阿拉伯,伊斯蘭教從一個思想非常開放的模式變成一個非常封閉的結構,一個偉大的、充滿知識和創新的花朵被宗教原教旨主義的復興所粉碎。大概在同一時間,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巴黎。聖伯爾納多[1]在燒書。我在之前的一本書中特別指出,在那個時期,世界有可能已經完全失去了創新的習慣,各地的創新可能都已經被放棄了,世界的創新之火可能被熄滅。
The flame would've been extinguished.
幸運的是,義大利的城邦讓火焰一直在燃燒。我寫的是義大利商人費波納奇[2],他把印度數字從北非帶回義大利,讓它們傳遍了全世界。在每一個歷史階段,某個地方讓創新之火繼續燃燒著,這是幸運的,但這不是偶然的。這些人都是逃離另一個政權,重新開始的。但我確實擔心,在過去的日子裡,總有別的地方可以去,而在這個全球化的世界裡,你可以想象一個足夠仁慈的邪教接管了整個世界,並說,"不,我們不想要學習,創新和技術。我們想要停止一切。"
這看上去不可能,但如果美國真的失去了它的魔力,我們是否不得不依靠中國作為世界的創新引擎?中國不是一個自由的地方,儘管政治層面以下的企業家可能有一定的自由。如果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那前景並不樂觀。也許印度可以將這個模式接力下去。歐洲目前還沒有很好的模式,它不是一個非常創新的大陸,它正試圖透過歐盟集中所有的決策。
但印度以前就做過這樣的事情。它可能是第一個開始這一切的地方。
A place of free thought and a lot of spontaneous order——a lot of spontaneous disorder, too.
一個思想自由,秩序井然的地方,也有很多自發的混亂。也許就是這樣的地方。但你給了我另一個啟發,那就是這種從酋長、祭司和盜賊中逃脫出來,進入雲端,在那裡至少有足夠長的時間可以讓他們無法觸及,直到他們找到如何到達的方法。
Naval:我認為數字創新可以逃進雲端。顯然,物理創新需要物理基礎設施,這將取決於開明的城市國家,一個像瑞士一樣的地方或香港,一個新加坡或者一個紐西蘭。但是你又有小市場的問題。你就沒有很多相關技術的早期採用者。雖然你可以建立一個原型,但你無法批次部署實踐。我確實認為實體創新遇到了麻煩,你在書中也談到了這個問題。有些地方的創新速度非常慢。比如說,我們的出行速度已經不能再比以前快了。為什麼會這樣呢?主要是由於監管的原因。
貫穿整本書的一個基本主題是,創新是一個進化的過程。
像任何一個進化過程一樣,它需要試錯。創新就是讓你身邊的創新者更進一步,進行大量的試驗,然後從客戶和經濟體那裡得到錯誤和反饋。所有這些環節都是必要的。你需要在你周圍有一個創新者群體,這意味著必須有一個地方讓他們都能聚集在一起,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
必須有能力進行大量的嘗試。你需要風險投資,你需要創業者,你需要一個友好的創業環境。我們不喜歡人們再犯錯誤,所以我們試圖覆蓋下行風險。但這樣做,我們也切斷了上升的空間。最後,你需要環境的反饋迴圈,其中一部分涉及到龐大的客戶群。"加州不會創造企業家。加州吸引的是企業家。"
所以我很樂觀,我們可以在數字領域做到這一點。例如,我可以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在加密領域。但在物理領域,我有點悲觀,這很不幸,因為我們要解決的很多人類的大問題:比如能源問題,讓核聚變大規模執行,或者交通問題,用高超音速噴氣機快速轉移人們,甚至一些生物技術問題,這些都需要物理基礎設施和相對放松管制的大市場。所以我認為你說的對,我們現在只剩下印度和中國,這兩個國家都不理想。中國不會成為下一個逃離納粹的猶太人要去的地方,因為中國不是一個融合的目的地,它不能吸引全球最優秀和最聰明的人。
加州不會創造企業家,加州吸引的是企業家。中國不會成為一個吸引者,它永遠會因此受限。即使印度擁有很多其他要素,但它缺少基本的基礎設施,這使它不能成為一個有吸引力的地方。印度的貧困程度使其擁有非常反創新的文化背景。印度的創新者往往是透過低頭來生存的。你可以從印度如何禁止加密技術中看到這一點。希望這會被推翻,但他們可以做這樣的事情。早期在印度eBay上掛出了不該掛出的東西,所以他們就把當地的eBay經理圍了起來,然後把他們扔進了監獄。
最近印度培養創新的歷史並不樂觀。儘管如此,現在班加羅爾、孟買和德里等地正在開花結果。希望隨著印度越來越富裕,由一個更有能力的政府管理,我們會看到他們走出一條使印度成為一個創新中心的路。那裡的市場足夠大;他們足夠貧窮;他們會說英語;他們受過很好的教育;對STEM有很深的尊重,所以印度可以成為這些中心之一。但他們也需要移民以及乾淨、美麗的地方,讓人們願意居住。創新者會去他們想住的地方生活,因為他們的生產力很高。
你還說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那些可能創造一個全球運動來阻止創新的人呢?這是非常可怕的,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以環保主義為例,如今它在兩條軌道上執行。有本地環保主義,每個人都可以支援——清理我的河流,拯救物種,我想要樹木、森林和公園。然後,它被曲解成了全球指揮和控制的環保主義,"你必須停止進步,你必須停止創新,你必須停止一切,因為你正在破壞環境。" 你在書中談到的一件事就是世界如何煥然一新,創新如何讓我們用更少的資源做更多的事,創新讓我們作為一個社會如何變得更有效率。
我們將無法阻止印度和中國的發展,我們無法阻止他們的創新,我們無法阻止他們的現代化。我們可以像埃隆·馬斯克所做的那樣:他說讓我儘快給他們提供太陽能電動汽車和火箭,這樣他們就可以跳過創新破壞環境的浪費階段,並進入我們都能負擔得起清潔的河流、美麗的森林、漂亮的公園和我們環境中其他物種的部分。順便說一句,我把這歸功於《基因組》。這本書描繪了一幅烏托邦的畫面。
不是自上而下的、人類強制的柏拉圖式的世界執行模式,而是強調自然界是如何設計和執行的,以及我們在其中的作用。《基因組》描繪了一幅天堂是花園的畫面,在我們根深蒂固的神話中,亞當和夏娃生活的天堂是一個花園。他們從恩典中墮落,就從花園裡掉了出來。
經歷了COVID-19後,你想住在哪裡?在你紐約的小公寓裡,還是在倫敦的小公寓裡?還是你想坐在美麗的花園裡享受陽光?人類本質上是希望有一個乾淨美麗的環境,但是這個運動卻被酋長、牧師和小偷自上而下的命令和控制機制給黑掉了,然後他們可以揮霍我們現有的資源以及壓制創新,從而阻止我們前進。
(完)
翻譯:Jessie
校對:明月
註釋
[1][聖伯爾納多]:(1090-1153),天主教熙篤會隱修士,修道改革運動的傑出領袖,被尊為中世紀神秘主義之父,也是極其出色的靈脩文學作家。
[2][費波納奇]:(1175-1250)義大利數學家,西方第一個研究斐波那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