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 讀
DCEP是央行應對比特幣和Libra威脅的被動產物,其意義主要在於加速世界貨幣體系的被動變革。
中國的DCEP始於2014年。2013年底比特幣在中國掀起第一輪全國性熱潮,央行開始關注新出現的密碼貨幣。當時,央行行長周小川認為比特幣可以看做一種資產,副行長易綱對比特幣的技術持積極的態度。央行牽頭髮布了五部委對比特幣的指導意見。2014年央行組建了專門數字貨幣的研究機構,開始研究應對密碼貨幣的衝擊,藉助區塊鏈技術改進人民幣系統。所以說,DCEP是密碼貨幣和區塊鏈催生出來的。
但是,從2014到2018年,DCEP的推進速度非常慢,根本原因可能在於比特幣或區塊鏈的去中心化構架跟作為人民幣的法幣本質很難相容。
2019年底DCEP突然加速,直接的原因是Facebook聯合網際網路和支付巨頭準備推出Libra。Libra儘管宣稱是超主權、服務全球金融,但其發起者、聯盟成員和錨定貨幣都有意識地排斥了中國。這使得中國央行感受到在數字貨幣領域的緊迫的國際競爭壓力。因此,DCEP研發負責人更迭,研發加速,才有了現在的DCEP試點。
實際上,更加適應於網際網路經濟的數字貨幣是中國網際網路經濟發展的緊迫需求。支付寶、微信支付等網際網路支付應用目前仍然建立在傳統銀行系統基礎上,發展受到很大限制。但傳統銀行體系的影響力非常大,在DCEP出現之前,就已經藉助央行遏制住了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向貨幣系統的延伸。比特幣和Libra的外部壓力推動了央行數字貨幣,這有利於中國改革貨幣體系,適應網際網路經濟需求。
但是,從目前DCEP的實現方式看,其試驗非常謹慎,儘量不觸及傳統銀行體系的利益關係,將試點放在國有商業銀行進行,並主要在財政支出的範圍內試點。並未面向主要的網際網路支付渠道。因此,其目標是積極地推動適應於網際網路經濟的貨幣改革,還是被動地保護傳統銀行體系,還不好判斷。
由於DCEP本質上仍然是央行主導的法幣,所以不可能去中心化,也就不一定使用區塊鏈技術。這一點,DCEP專案負責人穆長春已經提到。目前看,DCEP主要是人民幣發行和流通機制的一項技術性改造。並不能納入全球熱捧的區塊鏈浪潮。
由於DCEP主要是技術性的改造,並不改變人民幣的性質和相關監管制度,因此,DCEP並不會為現在的區塊鏈產業或密碼貨幣產業帶來多少便利。簡單說,以前不能用人民幣炒幣,以後也不能用DCEP炒幣。
儘管DCEP不一定用區塊鏈技術,但一定會用非對稱密碼技術,這是DCEP能夠提高電子支付的效率和安全性的根本原因,這可能是DCEP與區塊鏈或密碼貨幣的最主要聯絡。
也就是說DCEP本身是一種密碼貨幣,但它不是去中心化的密碼貨幣,而是中心化的密碼法定貨幣,我稱之為“密碼法幣”。作為具有法償性的中心化密碼貨幣,它不會對去中心化的密碼貨幣產生實質性影響。因為,去中心化密碼貨幣的出現要解決的是貨幣中心化的危害,DCEP仍然是中心化貨幣。
但DCEP對中心化的密碼貨幣會產生巨大影響。現在市場上流通了大量私人或團隊發行的token。這些token都是中心化的,其信用基礎遠遠不及DCEP。以前主要藉助於密碼技術而相對人民幣有些優勢。當人民幣也利用密碼技術改造之後,這個優勢沒有了。簡單說,對於中心化的密碼貨幣,中心越強大,競爭優勢越大。
目前,DCEP的重要性被誇大了。前面談到,DCEP並不是完全按照網際網路經濟的內生需求提出的,其試點和應用也沒有直接面向最主要的網際網路支付企業。目前還只是傳統銀行系統內的貨幣發行和流通技術的改造。
當前對DCEP重要性的高估,跟去年市場高估Libra的重要性非常相似:都低估了在傳統經濟體系內推進變革的難度,高估了區塊鏈技術和中心化機構的力量。人們還沒有意識到,真正的變革是全球經濟基礎設施的去中心化帶來的。這場變革一定會實現,但遠沒有那麼容易。
就跟Libra的最大意義在於喚起各國央行和公眾對密碼貨幣的關注一樣,DCEP的最大意義在於挑起全球央行的密碼貨幣競爭,讓傳統貨幣體系在競爭中不得不被動地做出改變。
可以說,中本聰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USDT、Libra、DCEP等一個個從盒子裡飛出來,還會有更多。世界貨幣體系已經無法停止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