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棘輪 比薩
3月19日，面對超過500萬美元的壞賬，DeFi明星專案MakerDAO啟動了史無前例的緊急自救方案。
在此不久前，幣市遭遇了“黑色星期四”。新興的DeFi生態因此經歷了一場生死大考，其抵押資產規模幾乎腰斬。
在MakerDAO的自救方案中，一項只在白皮書中被提及的緊急措施——MKR代幣拍賣被啟動。資料顯示，截至3月23日午間，MakerDAO已經募集了430萬美元。
有專家指出，在這場危機中，DeFi產品架構中的預言機、清算拍賣機制和以太坊公鏈的效能問題都被暴露，整個DeFi生態都面臨著空前的考驗。
接下來，DeFi行業將何去何從？
01危機
3月12日，幣市迎來“黑色星期四”。
比特幣價格率先跳水，24小時跌幅達到52%。此後，BCH、ETH等幣種紛紛下跌，幣市全面潰退。
24小時內，ETH幣價由最高208美元跌至87美元，跌幅達到了58%。一位數字貨幣玩家告訴一本區塊鏈，這可能是以太坊有史以來最慘烈的單日跌幅。
受到暴跌衝擊的，不止在幣海沉浮的散戶，還包括建立在以太坊生態上的DeFi社羣。
DeFi資訊平臺DeBank資料顯示，3月12日，DeFi產品總清倉量達到了驚人的2327萬美元。其中，MakerDAO、Compound和dYdX是重災區，清倉量分別達到了1021萬、620萬、448萬美元。
DeFi清倉量在3月12日達到頂峰 來源：DeBank
以太坊幣價暴跌，為何會衝擊到DeFi生態？
這與DeFi社羣的生態結構息息相關。以DeFi生態中的核心MakerDAO為例，在這裡，使用者可以抵押ETH，獲得一定數量的穩定幣Dai。MakerDAO設計的最低抵押率是150%，即使用者投入150美元的ETH，可以獲得100美元的Dai。
顯然，一旦ETH價格迅速下跌，使用者抵押的ETH便會被清算。在這套機制的保護下，MakerDAO才能安全運轉。
然而，3月12日ETH的突然暴跌，讓MakerDAO的清算機制一度崩潰。
DeFi資料平臺DeFiPulse出具的報告顯示，在ETH下跌到166美元時，MakerDAO的預言機出現故障，導致系統仍然認為ETH價格停留在166美元，許多資產未能被清算。
在區塊鏈世界，預言機是溝通鏈上、鏈下的一道橋樑。在MakerDAO上，預言機會實時抓取ETH的交易所報價，指導智慧合約進行清算。然而，在3月12日晚，暴跌導致以太坊網路交易數量急劇增加，網路擁堵讓預言機陷入崩潰。
就這樣，幣價下跌帶來的連鎖反應，如頻繁清算、網路擁堵，讓MakerDAO陷入了全面的危機之中。
就在這時，另一個黑天鵝事件又將危機帶到了高潮。
按照MakerDAO的規則，因暴跌被清算的ETH資產將被公開拍賣，價高者得。然而，當晚許多成功拍下ETH的人，開出的報價都是0 Dai。
不花錢就能買到ETH，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原來，MakerDAO的拍賣系統存在缺陷，不能根據網路擁堵情況動態調節礦工費，許多玩家的出價都沒能上鍊。一些玩家們想到，如果提高礦工手續費，就可以搶先一步完成拍賣。因此，有人憑藉0 Dai的報價，最終拍下了ETH。
資料顯示，當晚，MakerDAO共進行了3994場拍賣，有1462場以0 Dai成交，佔比超過三分之一。平臺因此損失了62892.93 個ETH，價值780萬美元。
“這就像大家都坐在拍賣大廳裡舉牌，開價一個比一個高，但主持人卻眼花沒看見。這時，有人衝上臺，把寫著‘0 Dai’的牌子懟主持人臉上。主持人只看到了他的報價，就按0 Dai成交了。”一位玩家表示。
“這不是作弊，是鑽了制度的空子。MakerDAO的規則必須要修改。”這位玩家評論。
02自救
面對暴跌，MakerDAO的自動調節機制初戰告敗。此後，MakerDAO開始了艱難的自救。
在MakerDAO平臺上，使用者可以抵押ETH等數字資產，獲得穩定幣Dai。但ETH幣價崩盤後，Dai也面臨著巨大的崩盤風險。
穩住Dai，讓其繼續保持1美元的價格，成為了MakerDAO的當務之急。
MakerDAO的第一步行動，是控制風險。
3月13日，MakerDAO發起了調整風險引數的社羣投票。Dai的穩定費率、存款利率被由8％降低到4％，存貸利差被調整為0。
兩天後，MakerDAO又發起了第二輪投票，直接將Dai的存款利率降低至0，並將借款利率降低至0.5%。投票透過且立即執行。
“這可以類比為央行為了維護金融市場，開始降準降息。”區塊鏈研究員張凱告訴一本區塊鏈。
此外，MakerDAO還引入了熔斷機制：市場發生劇烈波動時，MakerDAO可以暫停抵押品拍賣，進一步降低拍賣風險。
“如此一來，0 Dai競拍抵押品的事件就不會再發生了。”張凱表示，“此外，清算人也能有更長的時間籌集資本，參與抵押品的競價清算。”
MakerDAO自救的第二步，是開啟新一輪債務拍賣，以償還壞賬。
區塊鏈資料分析公司Whiterabbit報告顯示，僅在3月12日、13日，MakerDAO上清算的ETH就高達832萬美元，這導致平臺出現了大量壞賬，有567萬枚Dai無抵押品擔保。
為了償還壞賬，MakerDAO終於祭出了只在白皮書中出現過的緊急方案——拍賣MKR代幣。
MKR是MakerDAO平臺上的治理型代幣，持有它就相當於持有MakerDAO的部分股權。為了自救，MakerDAO增發了一筆MKR，收入將被用於償還壞賬。
“對於MKR持有者來說，增發意味著他們的資產也被稀釋了。”張凱表示，“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3月19日，MakerDAO歷史上首次MKR拍賣正式啟動。截至3月23日午間，平臺已拍賣7635.07枚MKR，募集資金430萬美元。
“目前平臺上還有104萬美元的資金缺口。債務重組完，拍賣就會結束。”MakerDAO相關工作人員告訴一本區塊鏈。
MakerDAO自救的第三步，是引入穩定幣USDC作為抵押資產。
3月17日，MakerDAO透過投票，新增穩定幣USDC作為穩定幣Dai的抵押品。官方稱，這將提升Dai的流動性。
“抵押穩定幣獲得另一種穩定幣，也是特殊時期的非常手段。”張凱評價。
與MakerDAO的自救手段不同，另一家DeFi企業Compound的策略是“抱大腿”。
3月17日，數字資產安全平臺Fireblocks宣佈與Compound合作，前者平臺上的交易所、基金等交易商都可以在Compound上部署資產，並獲得3％至7％的利息。
Fireblocks由投資巨頭富達集團投資。“此舉可以讓機構投資者更容易地進入DeFi領域。” Compound創始人Robert Leshner表示。
03未來
突如其來的暴跌，讓DeFi經歷了一場大考。
從產品表現來看，幣市暴跌給DeFi帶來的衝擊不可小覷。DeFi平臺的自動化手段，尚不能應對幣市暴跌這樣的黑天鵝事件，人工干預不可避免。
DeFi玩家們對黑天鵝事件的擔憂，也直接表現在了幣價上。
LongHash資料顯示，MakerDAO的代幣MKR已成為近一個月來市場表現最差的主流數字貨幣之一。如果以比特幣本位計算，ETH跌了18%，MKR跌了46%。
近一月來主流數字貨幣價格走勢（比特幣本位）來源：LongHash
事實上，DeFi也引起了部分人的反感。在一些幣圈論壇上，有部分玩家認為，幣市在3月13日早間發生的第二波大跌，就是DeFi資產拋售引發的結果。
資料顯示，自3月12日晚間起，幾乎所有的數字貨幣都出現了大幅下跌，但以太坊的跌幅在主流幣中仍較為突出。
一位以太坊玩家更是表示，DeFi生態中大量ETH被低價平倉，就是ETH領跌主流幣的主要原因。
但也有人對此表示反對。“DeFi已經成為以太坊上最重要的應用，如果沒有DeFi，以太坊可能已經淪為空氣幣。”張凱指出。
事實上，許多DeFi從業者都認為，幣價一直都是DeFi行業的重要支撐。DeFi之所以離不開以太坊生態，一大原因就是以太坊的市值仍然位居幣市前列。
“像數字貨幣抵押借貸這類DeFi的玩法，早在2016年的位元股（Bitshares）上就有原型出現。但以太坊的DeFi做起來了，位元股的DeFi卻失敗了，一大原因就是位元股的市值太小。”張凱表示。
“幣價不能太高，幣價高了大家就都炒幣了；幣價也不能太低，太低就歸零了。”他總結。
對於以太坊而言，DeFi生態已經成為一把雙刃劍。它既給以太坊帶來了想象空間，也可能加劇以太坊的未來風險。在3月12日的黑天鵝式暴跌後，DeFi生態的走向也將決定以太坊的未來命運。
DeFi資訊平臺DeFiPulse資料顯示，目前DeFi市場的資產抵押量在5億美元量級，較本月初的10億美元已經腰斬。即便以ETH本位計算，DeFi的資產抵押規模也較歷史高點跌去了25%。
“在最近的極端暴跌行情中，以太坊與DeFi經歷了一次實戰壓力測試，雙方都暴露出了一些問題，如以太坊的效能瓶頸、MakerDAO的預言機和拍賣機制等。”原力協議CEO雷宇對一本區塊連結串列示。
“與相對成熟的金融市場不同，數字貨幣市場交易場所分散，槓桿率高。”網錄科技副總裁李尼指出，“由於預言機‘喂價’機制的失靈，市場的真實價格沒能在DeFi上顯示，加劇了系統風險。”
如今，DeFi生態正在緩慢復甦。
MakerDAO資料顯示，截至3月23日，平臺首次MKR拍賣已完成大半；而Compound的利率在經歷短時波動後，也開始趨於穩定。
在雷宇看來，在短期的幣價暴跌之後，整個行業正在反思、總結暴跌給DeFi生態的影響。
“DeFi社羣雖然在暴跌中經受了一些損失，但應對及時，並沒有出現導致行業崩潰的系統危機。”他表示。
對DeFi行業而言，3月12日的“黑色星期四”，如同一場壓力測試。
正常時期，市場風平浪靜。
而當非常時刻來臨時，坦途變成陷阱，處處可能致命。
如何抵禦黑天鵝事件，如何避免避險機制失效，需要行業深深思考。
*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