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正在閱讀算力智庫第 231 篇原創作品
作者：陳阿誇
編輯：生煎
算力說
民國時期，中國的最高學府是位於江蘇南京的國立中央大學。1952年全國院系調整，南京大學繼承了其文理學院，而東南大學則繼承了工學院。自此，南京兩所985高校一文一理，交相輝映。
但在網際網路時代，優秀人才的培養並沒有讓南京脫穎而出。除了90年代末火爆一時的BBS社羣西祠衚衕和網際網路轉型成功的蘇寧以外，便很難找到與南京相關的其他網際網路記憶。
而現在，相比北上杭深在區塊鏈領域的火熱佈局，南京的區塊鏈真要“涼涼”還是宣傳上過於“低調”？
算力智庫調查發現，傳說中的南京區塊鏈圈核心人物——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主任劉肖凡，幾乎用一個人的微觀執行力撬動了東南大學在區塊鏈領域的研究，也為我們開啟了一扇透視南京區塊鏈發展現狀的視窗。
算力智庫聯手全球名校區塊鏈聯盟，傾力呈現《區塊鏈“辟雍”》系列報道，與你分享國內外名校與區塊鏈世界的真實故事。這一期，我們走進東南大學。
白襯衫配黑西裝，卡其色休閒褲，中等個子，中等身材。三十出頭的劉肖凡在人群中並不算惹眼，用典型男中音打了照面之後便落座了。從表面上看，他並不屬於“好看的皮囊”，但是深度對話之後，一個“有趣的靈魂”呼之欲出。
劉肖凡雖然是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主任，卻始終對其持質疑態度；他雖然身為東南大學計算機工程系主任，但平均一週只上三節課——一節計算機課，兩節足球教學課；他雖然投身學界，同事卻喊他“少爺”，座駕是一輛保時捷時尚跑車；他雖然本科到博士的專業是計算機相關，但卻對金融、藝術、社交網路、美劇等很感興趣……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行為邏輯充滿悖論的人，牽頭成立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撮合東南大學各個學院中和區塊鏈相關的教授加入其中，推動東南大學在區塊鏈領域的研究；同時，他還協同校外的區塊鏈創業企業，以名譽主席的身份維護南京區塊鏈社群聯盟，聯盟成員幾乎覆蓋了南京區塊鏈的整個生態。
仔細一想，他恰似以奧斯卡·王爾德式的幽默感踐行著人生真理，因為這無非是硬幣的AB面。如果把他比作比特幣的話，這一切都是可追溯的。
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主任 劉肖凡
“反對者”初涉比特幣，叫板匿名化
“每次人們贊同我的時候，
我都覺得自己一定錯了。”
——奧斯卡·王爾德
從2013年起，劉肖凡開始把比特幣作為研究物件。
研究的切入點富有戲劇衝突。“比特幣雖說是一種匿名的電子貨幣，但是我覺得可以把它去匿名化。於是最初的研究動力就是想找一種把比特幣去匿名化的方法。”劉肖凡告訴算力智庫。
看似這是劉肖凡以反對者身份初遇比特幣，但是其此前的留學經歷早已為他和比特幣的相愛相殺寫下了伏筆。
劉肖凡並不是一位純粹在中國教育體制下培養出來的學者，他的思維邏輯偏西化，注重“批判性思維”。在2004到2012年的8年時間內，他在香港理工大學就讀，去瑞典延雪平大學留學，本科時甚至休學一年去了瑞士西北應用科學大學實習，博士畢業後又前往英國帝國理工大學擔任訪問學者。
2007年阿爾卑斯山上
其中，待了6年的香港對其後來從事區塊鏈研究的影響最大。
首先，香港本身是一個金融港。即使在金融海嘯肆虐的2008年也就是劉肖凡本科畢業的那年，金融服務業作為香港經濟的四大支柱產業之一，對香港經濟意義舉足輕重。香港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局長陳家強在2008年時曾披露，香港金融服務業就業人口約有20萬人，佔全港總就業人口的5.4%，對香港本地生產總值的貢獻為16%。
那一年的金融危機催生了比特幣。中本聰在2008年10月31日，發表了一篇題為《比特幣：一種點對點式的電子現金系統》的論文，希望建立新秩序挑戰現有的金融體系。
彼時的劉肖凡還不知道幾年後的他會深入研究比特幣。
“我們讀書的時候，都要修一些和金融相關的輔修課，因為這是香港的特色。而且，最早聽聞比特幣也是在2010年左右聽香港同學說起的。在這樣的大環境薰陶下，雖然我一直讀的是資訊類和計算機類的專業，但是進入金融圈的心不死。”劉肖凡介紹說。
其次，劉肖凡在香港期間對複雜網路的研究，讓他和比特幣的相遇顯得並沒有那麼意外。複雜網路，簡單來說就是規模能夠達到上百萬甚至是上千萬上億節點的網路。這些網路的代表，有人跟人之間組成的社交網路，路由器跟路由器之間組成的網際網路絡，股票跟股票之間組成的金融網路。
全球股票市場網路的動態特徵
足球轉會市場中的複雜網路
“從2008年到2018年的10年間，比特幣平均每天16萬筆交易，共3.2億筆，地址超過10億個，所以比特幣的交易網路也是一個複雜網路。我以比特幣的地址作為一個節點，然後透過比特幣交易地址之間的聯編，比特幣的所有歷史交易記錄就可以用一個圖的模型表示出來。”劉肖凡介紹道。
這麼做的意義在於可以把多個比特幣地址是不是屬於同一個人識別出來，一定程度上做到去匿名化。“比特幣別看它現在有10億個地址，但合併之後就會發現這個網路的真正使用者並不多，最多幾百萬。”劉肖凡說道。
典型的一週內比特幣的交易網路圖模型
“質疑者”入場，來了卻不曾離開
“老年人相信一切，
中年人懷疑一切，
青年人什麼都懂。”
——奧斯卡·王爾德
2013年末，以太坊的出現帶著智慧合約技術補齊了區塊鏈技術的拼圖。從那時起，劉肖凡關注到了區塊鏈底層技術。
“區塊鏈，就是由密碼學加上分散式系統再加上智慧合約，這三種技術加起來的一個技術堆疊。”這是劉肖凡對區塊鏈的定義。
本著質疑的態度，劉肖凡找到身邊一位專門做資料庫的老師，由他研究底層，自己做資料分析，組成小團隊開始研究區塊鏈。
這就是後來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的雛形。而它真正壯大是在2017年比特幣幣價暴漲之後。越來越多學者關注到了比特幣和區塊鏈技術，或主動或被動地加入了實驗室，和劉肖凡一起尋找研究區塊鏈的空間。
“整個實驗室並不是編制化的產物，而更像是一個興趣小組。計算機學院的吳巍煒老師是研究演算法理論的，現在進一步拓展至深度學習，那我們就用深度學習演算法，嘗試預測幣價。電氣學院的喻潔老師兩年前加入小組，和我一起探討區塊鏈在能源領域的應用。去年，經管學院的副院長周勤教授，從平臺經濟學的角度切入區塊鏈，我們現在在推廣一種基於區塊鏈的企業治理模式。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今年7月份，我突發奇想覺得廣播衛星網路最適合應用在區塊鏈上，區塊鏈三元悖論的問題說不定都可以解決，於是就去拜訪了一直在研究雙結構網際網路理論的李幼平院士，他聽了我的想法後給予了首肯，現在成為了我們實驗室的顧問。除了東南大學，實驗室名單中還有來自南京郵電大學的孫國梓教授，我們在一起研究區塊鏈電子資料存證，為司法鑑定服務。”劉肖凡介紹道。
亞太6C衛星C波段覆蓋範圍
至此，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的框架搭建成形：院士擔任顧問，教師跨院甚至跨校合作研究，研究方向包括比特幣交易記錄分析，共識演算法，幣價預測，網路獎勵機制，企業治理模式，電子資料存證，區塊鏈應用等。
東南大學區塊鏈實驗室成為了南京學界開始得最早、覆蓋面最廣的區塊鏈組織。
即便如此，劉肖凡認為自己對區塊鏈技術的質疑從來沒有間斷過。
“質疑是學界的天性，質疑一個東西就研究它，越研究就越質疑它。”劉肖凡解釋道。“現階段想要用區塊鏈技術來大規模顛覆傳統行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或者說，全行業都在等待一個顛覆性的應用。”
令劉肖凡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基於其對商業邏輯的認知。“區塊鏈技術其實是做了一個顛覆或削弱中介的事情。最經典的例子就是銀聯在研究區塊鏈之後突然發現，如果各大銀行都用區塊鏈技術來做賬本清算的話，使用者刷卡就不用交給銀聯的千分之幾的手續費了，這不就是要革了自己的命！”劉肖凡舉例說道。
人類的商業環境充斥著中介，如果想要做成一個成功的區塊鏈應用，創業者必須讓多方同時進行思維轉變，接納同一套區塊鏈技術，並且還要將資料拿出來和自己的潛在競爭對手共享。這對於很多傳統行業來說，門檻太高了。
“現在只有兩批做的還算比較成功的。一批是由傳統行業的大佬們領頭，用區塊鏈技術做其可控生態裡的資料流通，比如江蘇銀行和蘇寧；另一批是初創企業用區塊鏈技術幫助傳統企業做存證和審計。前者相當於大公司自建一套資訊系統，後者像初創公司幫助別人建設一套資訊系統，兩者的顛覆性都不夠強。這說的是所有的聯盟鏈和私鏈。”劉肖凡解釋說。
談及公鏈的發展，劉肖凡坦言，未來的顛覆只能發生在公鏈上，但是它現在仍有兩大死穴，其一在於吞吐量過低，其二在於公鏈上的DAPP根本找不到核心的應用場景。
他進一步說道：“能夠產生質的飛躍的DAPP我認為只有兩種，第一種是發幣，電子貨幣是隻有把交易記錄存在區塊鏈上才能被人信任，第二種是線上賭博，如果所有的遊戲邏輯都以開源的形式放在區塊鏈上，使用者在賭博時就不怕有貓膩存在了。”
眾所周知，發幣和賭博在中國大陸均不合法。
“我們實驗室一直想要找到剛需的區塊鏈應用，它必須過我這關。”劉肖凡質疑的同時也抱有期待。
見證社群亂象後，成為社群“守門人”
“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議論還要糟糕，
那就是不被議論。”
——奧斯卡·王爾德
2017年，比特幣價格從年初的1000美金左右暴漲至最高點的近20000美金。隨著主流幣的暴漲，幣圈急速升溫。各種區塊鏈專案急於ICO融資，幣圈莊家拉盤、砸盤，瘋狂割“韭菜”，一邊是不斷重新整理的暴富神話，一邊是一夜之間的傾家蕩產。
這一切，劉肖凡深有感觸：“我看到很多專案ICO融資，拉個微信群，大家來買，一旦超過500人其實就是非法集資。交易所呢，不僅當裁判員還要當運動員，甚至偷偷套現。專案方和莊家還會合謀操縱，異常拉漲砸盤。一些區塊鏈媒體還做資訊配合。這些都是傳統證券行業的典型犯罪手段，現在在幣圈用了個遍。”
ICO的瘋狂投機，最終引來監管風暴。2017年9月4日，中國人民銀行、中央網信辦、工信部、工商總局、銀監會、證監會和保監會在內的七部委聯合釋出了《關於防範代幣發行融資風險的公告》，對代幣發行融資活動給予了定性。
“因為我是以一個質疑者的姿態進場的，所以我看到那些想做壞事的人，心裡面就不是很舒服。”劉肖凡說。
直到今年年中，劉肖凡在南京發現了一批和他志同道合的人，都希望還原區塊鏈的真實面貌。而他們同屬於一個公益組織——南京區塊鏈社群聯盟。
據算力智庫調研發現，南京區塊鏈社群聯盟已經擁有南京近3000名成員，他們來自本地學界和業界的170多個區塊鏈相關方，其中包括投資機構、研究院、媒體、技術社羣、區塊鏈應用、區塊鏈底層、技術服務、公關諮詢和工具服務等。
南京區塊鏈社群聯盟 線下活動
事實上，劉肖凡最初是抱著質疑的態度看待他們。他解釋說：“因為很多社群是為了幣值管理而存在，但是參加了幾次他們組織的線下分享活動後，發現其中認真的人很多，就希望他們做得更好。”
所以當聯盟邀請劉肖凡擔任名譽主席的時候，他欣然接受。“我會站在一個內容稽覈者的角度，幫他們看一看什麼內容可以說，什麼內容最好不要說。比如一旦發現有炒幣的資訊輸出，我可以有很強的控制力說不。除了科研以外，我把社會服務也當作工作的一部分，希望能夠淨化南京城對於區塊鏈的認知。”劉肖凡補充道。
因為社群混亂，所以要深入其中，為其“守門”，符合劉肖凡一貫的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風。
不論是反對者，還是質疑者，甚至守門人，沒有一個標籤可以完美形容他，但每一個身份都有其行為悖論的邏輯自證。
正如王爾德所言，“做你自己，因為別人都有人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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